即即大王

瞎磕

【周温】《余人》(迟到的愚人节贺文!)

一发完,轻松全员向。


江湖百晓生年年五月张榜公布武林魁首。

榜单按胜率排,鬼谷最后一任谷主温客行年年蝉联榜首。

每年武林大会,温客行次次都要捧着冰西瓜在远处的小山头上看热闹。

想打败温客行并不难,只要依次先打败年过不惑正处全盛的武林盟主张成岭、再单挑四季山庄一期庄主并昔日的天窗首领周子舒,最终成功打败剑仙叶白衣,就可以如愿跟温客行一决高下。

因此,江湖人历来只争第四。


对此,张成岭表示他这一生真的很令人心累。

 

温客行的战力早已在江湖传闻的层层滤镜下封了神。

传言道,曾有半个客栈的江湖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头白发的温客行仅用两只指头,就能追着半头白发的剑仙叶白衣,捏着剑仙耳朵揍得他连连求饶。

从此叶白衣的江湖地位就从蝉联百年的第一一夜之间掉到了第二。

有幸围观过那一战的后生晚辈们无不赞叹:武学之化境,竟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对于武林后辈的赞叹,叶白衣端着一整盘从周子舒那儿抢来的满膏秋蟹,内心不屑地撇嘴:“这种小蠢货,我一口气能揍十个。”

 

可惜揍不得。

江湖百晓生那个专做假榜的家伙,只听秦怀章他徒弟一个人的话。

如今四季山庄“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大旗,由最后一任鬼谷谷主温客行和江湖百晓生张念湘分别扛起。

温客行负责“四季花常在”,张念湘则无愧“九州事尽知”。

连带造谣的那种九州事尽知。

 

比如张念湘把自己亲爹排在战力榜第四,就是因为周子舒随口说了句“成岭啊,还应勤加练习,不得松懈生疏”。

于是张念湘索性成全了他爹,让他挂在第四名,时不时地接受武林群侠的挑战。

对此,张成岭表示真是父慈女孝。

 

温客行如今内力全无的事,张念湘自然是知道的。

自打张念湘有记忆起,温客行便是个药罐子里沁着的睡美人。

她缠着爹爹同她讲精怪故事,当张成岭说到幻化成人的美貌妖精勾走书生魂魄时,张念湘便四脚并用,趴在温客行床边,用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一摸睡美人柔软顺滑的白色发尾,奶声奶气地扬起脸问自己爹爹:“漂亮哥哥的魂魄是被妖精勾走了吗?”

 

这是什么辈分哟。

张成岭尝试着纠正过,可自己的好闺女始终不肯改口,师父看起来也不甚在意,于是张成岭便硬着头皮占了这个便宜。

 

“他自己才是勾人魂魄的那个妖精。”

天色不早,成岭抱起自家女儿,哄道:“走吧,我们回去睡觉,丢了魂魄的书生要回来了。”

 

周子舒日日捧着阴阳册,手边还堆了厚厚两大摞医理药经,夜夜挑灯,粗看倒还真真儿地像个寒窗苦读一心赶考的清俊书生。

阴阳册确实保了温客行未死,可眼见着许多年过去,人却也始终未醒。

 

过去温客行常说,身在鬼谷不得安眠,闭上眼睛耳边便有阴森鬼哭。

周子舒便搂着他,温柔地拓开他身体最深处,仿佛要隔着层层叠叠的纠葛去揉弄他跃动着想要逃离的心脏,滚烫热切的交缠在温客行眼里化开一片水光。

周子舒溺进那片水光,哄他放心好眠。

 

如今周子舒坐在温客行身边,忍不住伸出手捏捏他微凉的脸颊,左右晃了晃:“老温,这次也该睡足了吧。”

 

叶白衣倒是嘴毒,每当周子舒试一次阴阳册上叙述的法子却没什么起色时,叶白衣就会拎着壶冰好的酒在一旁聒噪,吵吵嚷嚷地说什么:

“你个小蠢货一睡这么多年,老子都不放心去死了,如今连吃饺子都是带冰碴的,你要是有良心,就赶紧滚起来,让老子安心吃几顿热乎饭。”

见温客行没什么反应,叶白衣有时会故意压低声音凑在温客行耳朵边上传谣,今日说七爷带回来一个细腰的异域妹子,明日又说成岭救回来一个容色绝佳的清冷美人,眼看就要对秦怀章他徒弟以身相许啦!

 

温客行在听到七爷和细腰妹子时偶尔会几不可察地皱皱眉。

叶白衣深受鼓舞,继续添油加醋,周子舒钻研阴阳册时,叶白衣就把《秦怀章徒弟好细腰》的故事讲成连载。

 

温客行第一次醒来时,是一个粘稠的雨夜,连雷声都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窗下偶有蛙鸣,混着蟋蟀擦翅的细碎声响。

温客行喉头腥甜,一口温热的血几乎要咳出来。

但周子舒正将他牢牢圈在怀里,人似在梦中,看起来眉头紧锁,不像是深陷一场美梦,温客行生怕吓到周子舒,连咳嗽都不敢,只好屏息忍耐。

 

忍得心口闷痛,连眼泪也刹不住,原本要呛出的一口血顺着唇角缓缓地涌出来。

温客行这才发觉自己失策,如今这模样,只怕更是吓人。

他想抬手悄悄擦拭,只一动,周子舒便醒了。

 

周子舒的眼神温客行永不会忘。

原来失而复得的那一刻,这人的神情并无惊喜,而是陷入了一种名为患得患失的微妙恐惧中。

 

温客行倒也不跟周子舒客套,顺理成章地习得了一种对付周子舒的新法子。

从前他与周子舒有分歧时,往往一缠二哄三撒娇,屡试不爽,但周子舒逐渐摸清了温客行的套路,有时痴缠也无用。

于是温客行另辟蹊径,把周子舒当初骗他捉兔子下厨房的那套照搬了来,学会了青出于蓝的装病。

 

他贪甜,周子舒又不许他碰那些糕点,温客行便时不时地咳嗽两声,骗着周子舒去给他拿秋梨膏或者枇杷膏,冰冰凉凉甜丝丝地化在舌尖。

温客行得意,周子舒倒也不生气。

周子舒只盼他真伤真病时,也能这般坦诚积极。

 

只是独有一件事装病也没用。

情事起时,温客行攥着周子舒衣角,可怜巴巴地在周子舒心口画着圈,两眼泪光一脸病容:“阿絮,就让我这一回吧。”

周子舒登时柳下惠附体,除了手上搂得更紧之外,停了其他动作,两眼一闭,嘴上说的却是:“既然不舒服,今日就作罢吧。”

 

温客行奸计落了空,一连串地对着周子舒拳打脚踢加小声地骂,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套“周子舒你乌龟王八蛋”之类的。

隔音不好,叶白衣在临间愤而捶墙:“闭嘴吧小蠢货!”

 

不料这次装病半真半假,不多时温客行便起了高热,烧得昏昏沉沉,口中还不忘喃喃地骂着“混蛋,你是猪啊”。

周子舒彻底慌了神,一面后悔自己怎么就不能事事顺着他,一面连夜去药房里抓药。

 

这些年下来,四季山庄里添了间药房,人人都似半个郎中。

新来的弟子入门第一天,学的第一条规矩就是见着庄子里的白发美人要记得远远绕着走,这人是个稀有的古董瓷瓶子,磕不得碰不得。

 

温客行转好后,趁着周子舒的心疼劲儿没过,挑他最心软时提了一串无理要求,说要到四季山庄外面逛逛,去凑凑乞巧节的热闹。

 

年年七夕,满城花灯,城中富户还会请来最知名的戏台班子,唱上几出《鹊桥会》,这一日并无宵禁,烟火融融,万家灯火直至天明。

温客行只见过一次,可那一次,他却是混在人群中杀人。

烟花绽开在皎洁的月色下,急色鬼的血也在他脚边喷溅开来。

 

温客行顾不上洗净指节上的脏污,与冷冰冰的尸体一同看完了整场烟火。

人间的烟火。

总归是稍纵即逝的、不属于他的东西。

 

后来他摇着扇子路过戏台边,鹊桥会恰恰演到牛郎织女隔桥相望。

温客行不曾驻足,快步穿行过去。

他明白自己要过的并不是什么鹊桥,而是奈何桥。

桥的那一边无人等他。

足下为他搭桥的并非喜鹊。

他只能听见猫头鹰在笑。

 

周子舒受不住他抬起眼睛望过来的哀怜眼神,一口答应下来。

再一次跟温客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周子舒全程神情紧张地握着温客行的手,惹得温客行把得逞的坏笑藏在扇面儿后面逗他:“阿絮这副样子,旁人见了,只道是我夫人出外见人如此害羞,一路牵着为夫的手呢。”

 

周子舒久违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只是太平日子里犹有波澜,一折戏唱完,放花灯时,河面上竟来了一伙打家劫舍的船匪,趁今日城中多女眷,各个开妆奁、取首饰、盛装出行,过来抢些金银首饰。

一时河畔惊叫连连,人群冲散了正去取另一盏花灯的周子舒,将温客行独自卷进了四散奔逃的姑娘们中间。

待钗黛脂粉俱散,贪心不足的船匪头子偏又是个眼尖识货的,一眼看中温客行手中扇子白玉为骨、用料金贵,便提了血气熏人的刀,劈手来夺。

 

温客行尝试着闪躲了几下,堪堪避过擦过他发间的刀锋,发冠被击碎,白发散在身侧,倒添了几分脆弱。

内力虽失,记忆中的身手仍在,温客行不愿示弱,更不愿被人轻看,展了扇子格挡刀锋,甚至趁着那伙匪徒不备,在领头的肋间划出一道血印来。

 

好久不曾如此痛快。

只是见了血,对方彻底起了杀心,一伙人一拥而上,温客行闪避不及,眼看着刀刃到了眼前,温客行心叫不好,只一眨眼,白衣剑的剑光已盖过刀芒,匪徒的刀和握刀的手一起断在地上。

 

周子舒再回身时,看见的便是温客行被刀锋一扫坠入河中,紫色的衣摆浸透了湿冷的河水,扯着他坠入深潭。

 

周子舒脑中一片空白,慌乱地跃入湍急的河水暗流之下。

温客行的体温被寒凉的河水冲散,若不是纷乱的脉搏仍在,周子舒几乎要怀疑被自己搂在怀里双目紧闭的人已然去了。

 

这一夜后,周边几座城中的匪徒毛贼被当今武林盟主亲自带人清扫一空已是后话。温客行因着这一遭波折又反反复复地病了半年有余,再好起来能摇着扇子催促四季山庄新收的徒子徒孙们晨起练功时,已是来年开春的事。

 

自此之后,江湖百晓生张榜公布的武林魁首就成了温客行。

张念湘还特地寻了隐居多年的鬼笔画仙出山,依着温客行的模样画了画像附在榜后,意在提醒天下人,琉璃美人不好惹,劝君三思。

若是没有把握连胜张成岭、周子舒和叶白衣三人,还是乖乖离这盏美人灯远着点。

 

这一来二去,鬼谷昔日谷主温客行反倒在武林后辈嘴里被传成了个贴着画皮的老妖精,据说那副不老的漂亮皮囊剥下来后,生着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温客行懒得反驳,只每日催着徒子徒孙们练习,到了晌午,又缠着周子舒砍瓜切菜,勤练厨艺。

周子舒天生做饭难吃,真心实意地练了许多年,也只是从淬毒的水平变成了难以下咽而已。

师父的饭张成岭吃得面有菜色,他的好师叔倒是乐在其中。

 

毕竟二人饮冰食雪,叶白衣日日饭点出逃,只有张成岭和张念湘父女俩相依为命,吃尽了生活的苦头。

周子舒做饭难吃,以内力凝水为冰,再添上水果做成刨冰的水平倒是高超。

但冰吃久了,总归会腻,周子舒又四处搜刮菜谱,学来天南地北的冷盘做法,当年精妙的剑法,如今用在片切鱼生上倒也不算埋没。

更不必说周子舒从昆州本地人那里学来的醉蟹秘方,馋得叶白衣再也不肯在饭点儿离开四季山庄,天天厚着脸皮蹭吃蹭喝,赶都赶不走。

 

张念湘十八岁那年出嫁,嫁的并非江湖豪侠,而是平凡人家的小小书生。

她生得娇美,又自小粘着温客行长大,眼波流转间学了几分妖气去,小夫妻俩人凑在一处,倒真像是传说中俊朗的小书生配上古灵精怪的小狐狸精。

 

温客行没备太多嫁妆,只解下扇子上坠了许多年的扇坠,缀在珠花上,做成一只金簪赠予她。

张念湘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知道在这四季山庄里,婚丧嫁娶皆会勾起旁人的伤心事,便主动与小书生商议好了,一切从简,天地为媒。

 

这桩婚事天地同贺,却独有一个伤心人。

四季山庄中原本爱慕张念湘的小弟子心事落了空,又觉得自己原本出身名门,投在四季山庄门下,从来都是为着这份上不得台面的喜欢,张念湘拒绝他时,他本以为张念湘心悦的定是光华朗朗的天边孤月,却不想她心心念念要嫁的,是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夫郎。

 

这份心思转了千转,让小弟子品出几分羞辱的意思。

因此他主动革名,离开四季山庄时,众人只当他情伤难愈,逃离伤心地。

却不料,江湖中就此传出另一道传言,说四季山庄昔日的弟子亲口揭穿,说那武林魁首榜乃是造假——

 

昔日鬼主温客行,如今内力全无,早已是个废人了。

 

安定了许多年的武林群雄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这些年,周子舒封剑,叶白衣藏名,只剩一个张成岭,在武林盟主的位子上安安稳稳坐了许多年。

 

又一年武林大会。

温客行照旧捧着一页冰镇好的西瓜,施施然摇着扇子看武林人为名利竞相折腰。

当年叛逃的小弟子修习魔功,误入魔道,在今年武林大会杀上山门,剑指远远坐着的温客行,高声叫道:

 

“温客行,若这魁首榜并无半分虚假,你可敢接我三招?”

这话,亦是多年屈居人下的武林群雄想问而不敢问的。

 

张成岭闻言拍案而起:“孽徒,你放肆!”

可这话并没有吓退那小弟子半分,他因着邪门歪道的功法功力大增,早已不将事事讲究章法的武林正道放在眼里。

 

温客行摇着扇子,只是望着这一出好戏内心生笑,见那小弟子又要叫嚣,温客行摇摇头,劝道:“我只会杀人,不会接招。”

 

那小弟子不依不饶,连温客行这些年雌伏人下之类的难听话都骂了出来,张成岭一怒之下提剑而上,几招间竟有战成平手的势头。

群雄哗然。

 

可一柄白玉为骨的扇子,翩然割断了四下的喧哗声。

温客行不知何时飞身而上,一手在几乎不敌的张成岭身后不轻不重地扶了一把,另一只手已将扇子挥出,从如雨的剑势中穿过。

 

剑气扬起温客行的白发。

刚刚割开他人喉管的白扇再度飞回他指间。

 

温客行目光扫过哑然无声的众人,最终做了坏事被人发现般自知理亏地隔着半个江湖冲周子舒耸了耸肩:

 

“骗你的。”

 

【END】

 

后记:

 

“什么时候恢复的。”

“阿絮……别生气嘛。”

“你骗了我多久!”

“就、就几天。”

“今天拿自己内力去凝冰,不愿意做就索性别吃饭。”

“哎呀阿絮,就饶我这一回嘛。”

“想都别想。”

“阿絮,哎呀疼……阿絮……”

“真的?”

“……”

“老温,你别吓我,老温!”

“阿絮,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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